记者对“代体检”进行了暗访，部分肺结核患者可以拿到健康证。
《澎湃新闻》记者秦山夹吴佳颖
虽然是已经放血好几次的“枪手”，但许安有点紧张。
直到护士抽血拔针摁住棉签，他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了声“谢谢”，站起身匆匆离去。
2021年7月中旬至8月初，《澎湃新闻》记者在浙江杭州市、安徽合肥市等地暗访后发现，受利益驱使，国内存在非法替代体检的黑产连锁——部分人员违规在百度贴吧、腾讯QQ、知乎、豆主张每次代检的费用少则000元，多则数万元，业务涵盖普通入职体检、豆瓣等
付费后，他们会安排“枪手”完成代理检查，而不是去医院或疾控中心。
在代理检测需求者中，既有乙肝病毒感染者，也有因用人企业违规强制体检，不得已找人替代入职体检的新型病毒性肝炎、活动性肺结核等有碍公共卫生疾病的求职者，从事外卖、食品、餐饮、娱乐等行业，“
“凶手”唐江代“病”记者在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采血。
本文图均来自《澎湃新闻》。
“枪手”代替入职检查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7月13日上午7点40分左右，浙江省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正门右侧路口旁，唐江把《澎湃新闻》的暗访记者拉到人少的地方，低声说道。
唐江瘦成平头，今年27岁，从平时工作的服装厂来，不得不回去工作代替检查。
唐江是网上“仁信体检”代理检查中介的“枪手”，只要杭州周边有人想代理检查，上家就早一天通知他“来活了”，让客户到医院附近洽谈。
得知记者代理检查完后需要向家里支付1800元，唐江说他自己一张只能拿到300元，临时给了记者“跳票”—— 600元，由他直接帮他代理检查。
“你说你见过我，形式太不一样了，不做。
”为了让记者相信，他把自己的身份证压在记者身上，说要体检后才能还给记者。
经记者同意，唐江继续提醒，让记者用自己的身份证做体检后，偷偷给他，体检时跟着他，但不能装作不知道，说话。
8时许，记者到浙江省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实名领取挂号单，随后前往体检中心制作《浙江省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健康检查表》。
整个过程中，体检中心医务人员只询问填写了姓名、性别、年龄三条基本信息，右上角有照片栏，但并不要求必须贴照片。
把需要抽血、尿检、心电图、胸片四项检查的健康检查表交给唐江后，他拉起口罩去了抽血窗口。
护士读完记者的名字，唐江回答“是”，把左臂放在桌子上。
护士毫不怀疑，抽出两条血液后，在采血管上贴上了记者的信息。
随后，唐江又采集了自己的尿样，在CT室拍了胸片，在心电图室进行了检查，整个过程很顺利。
当天10点30分左右，唐江将全部完成的体检结果交给记者，让记者交给体检中心。
记者马上付给了他600元。
第二天上午8点，在江苏省第二中医院体检中心，记者见到了另一个叫“安心体检”的“犯人”刘洁。
刘洁拿着写有记者姓名和身份信息的体检单，到医院彩超室、心电图室、抽血站、尿常规站、外科查房，所有体检项目都“绿灯”完成。
记者也同样选择“跳单”只付给刘洁300元后，被刘洁老家和“放心体检”相关人员威胁，要在不转账的情况下向医院举报记者“代理检查”。
很快，记者接到该医院体检中心工作人员的电话，称因为拿着记者本人的身份证开具了体检单，所以不太确定体检中来体验的是否是本人。 在记者确认被“代理检测”后，他们表示将舍弃其血液和尿液检测样本，此次体检无效。
“没人管你是不是代理检查。
“唐江告诉记者，在普通公司的入职体检中，人事安排只需要入职人员自己去体检，拿到合格体检报告就可以了，在这个自己的体检过程中，操作空间很大。
“我们做得最多的是入职体检。
唐江表示，只有他本人多次代理普通公司入职体检。
某公司人力资源专家也向记者表示，用人单位对体检项目要求较高或组织大型体检时，人力资源服从监督，绝大多数用人单位相信入职员工不假，体检医院、体检中心也要规范流程，入职员工只需提交健康体检表即可。
“枪手”刘洁代记者开展的体检项目。
通过代理检查接受了疾控中心的体检
除了入职体检，从事这些代理检查的人也注重进行体检。
“不管什么病，我都会想办法的。
”记者自称“患有活动性肺结核”，体检准备送医时，“佳惠体检”的工作人员帮肺结核客户做了代理检查，称体检的情况很多，1200元就可以做代理检查。
除肺结核外，如果患有化脓性或渗出性皮肤病，他们还可以找“枪手”代替外科检查。 个别费用是1000元。
公开资料显示，体检证是有资质的体检机构依法对从业人员进行体检后出具的体检合格证明，是对餐饮、食品、住宿、洗浴、美容美发、文化娱乐等服务行业从业人员的健康证明，是保护从业人员和服务对象健康的重要
痢疾、伤寒、甲肝、戊型肝炎等消化道传染病，以及活动性肺结核、化脓性或渗出性皮肤病等有碍公共卫生者，不得领取健康证。
但记者调查发现，在利益驱使下，即使患有上述疾病，也可以通过代理检查取得健康证明。
据“百川体检”工作人员介绍，各地对体检的要求不一，有人要求到疾控中心体检，有人到疾控中心指定医院，他们都代人接受检查，“大概率保证合格”。
开体检单、采血排队、内科、皮肤检查……记者发现，整个过程中医务人员没有核对“枪手”徐安的身份，只把体检单放在一边，结束后盖章或划线。
在记者得知自己“患有活动性肺结核”并想进行体检后，他向记者介绍了这位中间人在合肥的“枪手”许安。
7月22日早上8点，许安骑着电动车出现在合肥市疾控中心门口。
他把记者带到大门外面，让记者支付30元的体检费，身份证给他，他拿着开出体检单，体检后把单子交给记者。
许安表示，此前已经做过多次体检代理检查，疾控中心工作人员不会检查体检信息。 “发现了也没关系。 说“你的这张照片不是你的”，不报警。 最多不让你做。 由本人来做就可以了”。
但徐安不让记者跟着他，在门口等着就行了。
记者再三要求，他才同意可以远远地跟着他，但不能打招呼，必须装作不知道。
开具挂号单、排队采血、内科、皮肤检查……记者发现，在整个过程中，该疾控中心没有核对徐安的身份，只把单子放在一边，体检后，在此项上盖章或划线就完成了。
40分钟后，许安顺利完成了三项体检，但尚未进行“X线胸片”和“大便培养”。
他把体检结果还给记者。
此时，许安的老家“Healer”催促记者支付原检查费1800元。
转账后，徐安透露，他帮忙代理检查也只能拿到400元，并说服记者支付300元，剩下的两项检查就可以结束了。
经记者同意后，徐安顺利完成了“粪便采样”和“X线胸部透视”两项体检，并指示记者三项工作后拿着体检单来拿体检证。
三项工作后，记者在合肥市疾控中心官网输入体检号码，查看徐安年检体检报告情况，顺利获得员工预防性体检合格证书。
三天后，记者在合肥市疾控中心官网输入体检单号码，了解徐安代检测体检报告情况。 即心肝肺脾体征正常，无化脓性或渗出性皮肤病，X线胸片正常，无痢疾杆菌，无伤寒或副伤寒杆菌，谷氨酸转氨酶正常，记者顺利通过员工预防性健康检查。
“百川体检”除了可以代替体检进行体检外，一家名为“佳和体检”的中介也可以承担这项业务，1600元进行所有代理检查。
此外，以“联众体检”、“出航体检”为名的主张，即使患有肺结核、甲肝等疾病，所有代检都可以获得健康证明，费用在千元以上。
但是，这些所谓的体检中介没有在实体公司注册。
兼职“枪手”
许安做替考“枪手”已经三四年了。
他说不仅他，妻子也在做代理检查。
当天，在帮助患有“肺结核”的《澎湃新闻》记者进行代理盘查后，许安坐在路边的电动车上，向记者讲述了自己成为“枪手”的经历。
他自称开了一家小店，平时兼职在合肥做代理检查。 男性客户自己做，女性客户由妻子做。
“我经常做这个。
”
许安说，收到的名单上有血太浓、尿酸高、血压高等各种问题。
入职检查、体检、单位福利体检、年终体检、事业单位和公务员体检都做过，其中事业单位和公务员体检复杂、收费高。
在合肥开展代理检测业务的中介有多家，但基本上都是代理检测中介在当地招募“枪手”，有生之后再派遣。
代检也分为淡季，每年9月和春节结束后入职的人很多，他们的业务量也很多。 他和妻子现在每月好的时候有20票，平时也有10几票。
“你的朋友想做，你可以直接找我。
徐安说，中介1800元，他只收900元。
据说唐江从今年4月开始了“枪手”。
一位偶然认识的网友问，是否有200元的报酬代替验血。
他答应了，从那以后开始打工代检，到现在已经做了十几张票。
平时他在服装厂工作，杭州周边有清单。 体检中介上家提前一天联系他，确定体检医院。
一项可以赚200元、300元的套餐。
今年6月，他做了三张，其中两张抽血。
在“仁信体检”工作中，除了一般企业的入职体检外，检查项目更多，事业单位和公务员的入职体检也更严格。
唐江说，上个月，他中介的老板把人从湖南长沙带到重庆，开了一份公务员代理检查的清单，一次赚了3万元。
“用人单位全程跟着，手机全部没收，我们的人办了假身份证，需要协助。
唐江表示，要想代替公务员入职体检，首先要找一个长相身高相差不大的“枪手”。 体检时“以假乱真”。 用事先制作的假身份证冒充真正的入职者，在现场“协助”，在使用者不知不觉中混入体检团队。
因为一查就麻烦，列一张公务员代理检查的清单，中介就能赚2万美元，“我们手里只有2千元”。
“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朋友，都可以直接找我。 杭州的任何医院都可以。
唐江说，杭州周边城市也可以代理检查，但为了报销往返旅费，以前在浙江台州做过年末的体检，对方总共给了600元。
8月8日晚，记者以报名代检“枪手”的名义联系唐江老家。 该微信昵称为“A0000啊旗”的“仁信体检”工作人员前往记者身高、年龄、体重、电话、所在地区，他们在长三角各大城市都已有固定的替考“枪手”，获得个别替考200元报酬，身体健康
“百川体检”负责人建议记者，有正当工作就不要进入他们这一行。
他说，这几年行情不好，生意不好，很多“犯人”濒临饿死。
“就采血而言，你每天都有业务。 我能每天去抽烟吗？ 你不管有多少血都帮你放血了。
”
他还表示，在普通入职和体检的代理检查中，“枪手”只能拿到300元或400元，公务员代理检查和海归人员代理检查价格较高，前者1元数万元，后者1元1、2、10万元，但这两种并不总是有的，失败的风险很大
“代理检查”用户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一些社交平台不时出现自称肝脏有问题的“散户”招募“枪手”代替体检的网络帖子。
7月4日，在“体检吧”中，有用户表示自己转氨酶高，正在寻找7月6日上午在南宁费可以检查的“枪手”。 8月8日，在百度贴吧“桃江吧”上，有用户发帖称自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公司将对“乙肝各半”进行核查。 他代25至35岁男子采血，要求事成酬谢1000元。
在百度贴吧“乙肝吧”上，搜索“代检”，就出现了多个乙肝病毒感染者讨论这个话题的网络帖子。
百度贴吧“乙肝吧”时不时会有用户在网上发帖咨询如何寻找代理检查。
今年6月，有网友担心受到同事歧视，寻求如何“逃避”公司福利体检，招募可以找代理检查。 7月，另一位网友发帖称，一个名为“出航体检”的“枪手”帮他做了代理检查，但结束后仍在讨钱。 他涉嫌受到敲诈。
杨一山是被强迫代理检测的乙肝病毒感染者。
他向记者介绍，自己很小就检测出携带乙肝病毒，因为担心被用人单位歧视，2016年第一次请朋友帮忙做代理检查，进入了一家公司。
今年7月，他跳槽到现在的单位，需要第二次入职体检，可能会被新公司拒绝记录，或者被新同事歧视。
8月6日，他在百度贴吧上发帖称，希望找代检通过入职体检，薪酬1000元。
不久，有符合要求的网友联系他，表示愿意有偿代理检查。 杨一山和代理检查的“枪手”答应分两次支付报酬。 抽血后先给500元，医院体检结果正常，再付剩下的500元。
8月9日早晨，两人约定在医院门口见面，一直等到需要采血的项目，“替身”登场，顺利完成了替身检查。
杨一山认为，由于社会上仍然对乙肝病毒感染者存在歧视，他只能高价寻找代理检测“枪手”。
事实上，在2010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教育部、原卫生部联合发布的相关文件中，各级各类教育机构、用人单位在公民入学、就业体检中要求开展乙肝项目检测，要求提供乙肝项目检测报告，是否为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
各级医疗卫生机构也不得在入学、就业体检中提供乙肝项目检测服务。
但目前，部分入职人员被“主动”检测乙肝五项，企业还存在乙肝病毒感染者拒绝记录、辞退的情况。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体检中心主任或冬爱表示，企业强制要求入职人员进行5项乙肝检测，拒绝或谢绝录用乙肝病毒感染者，实际上乙肝病毒主要传播途径尚不清楚，主要通过血液(如不安全注射等)、母婴性接触传播
日常学习、工作或与生活的接触，无血液暴露的接触不会感染乙肝病毒，如办公室工作(包括共用计算机等办公用品)、握手、拥抱、住同一间宿舍、同一家餐厅吃饭、共用厕所等
冬爱认为，全社会尤其是用人单位应当了解乙肝病毒的传播规律，不歧视乙肝病毒感染者。
作为企业政府监管部门，应当设立专门的申诉渠道，对乙肝五项强制检测，对拒绝录用或者辞退乙肝病毒感染者的行为进行处罚，保障乙肝病毒感染者的合法权利。
(文中唐江、刘洁、许安、杨一山为化名() )。
资料来源：《澎湃新闻》
